承情(芙蓉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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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进能做到将军的位置,还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比如特别不要脸。 在发现张辽没有按计划发动宫变,反而一箭射死了自己的副将,从他身上搜出了钥匙后。何进就立马滑跪,认领了一个识人不清,护驾不力的罪名,向站在御阶上的刘辩谢罪。 张辽能看见他目光中的怨毒,可是一看见自己手中的破甲尖刀,就立即将目光垂下去,自以为隐藏的极好。 他内心不屑,这人若非命好,怎么能混到现在的位置,连情绪都藏不住,若今日站在自己位置的是吕布,那他早就让人一戟戳个对穿了。 不过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反正领了赏赐,等拿了广陵王给的酬劳,他就得返回雁门关,何进究竟会如何,他其实并不关心。 倒是阿蝉……派去的人说她不在雒阳,总不能是这小亲王未卜先知,将人藏了吧? 心中千回百转,张辽的脸色没显出分毫,点了兵回驻地,只派了近卫明天一早去广陵王府上要债。 几名近侍两手空空去,架着牛车回,对方没派车夫跟着,显然是连车带牛一并送了。 真是比那何进会做人一万倍,晓得什么时候该大方。细水长流方为长久之道,哪有卸磨杀驴,杀鸡取卵的道理? 张辽细细验了货,除了约定好的青盐,白金币,还送了三十匹上等蜀锦,二十匹湘绣。 虽说吴绣冠绝天下,但蜀锦之名贵又在其上,古蜀国是蚕丝发源地,如今市面上极难买到如此成色的蜀锦。湘绣虽然名声不如蜀锦与吴绣,但胜在行针巧妙,劈丝细致,纹样更是有浓郁的地域特色,十分精美绝伦,用来做女子绣扇或者屏风应当是极妙的。 倒可以给阿蝉做几身新衣裳,置办些家用。 张辽十分满意,没再找广陵王的麻烦,拔了营回雁门关去了。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一月二十一日恰好是小雪,雒阳的天气阴沉,傍晚时分飘飘扬扬落下细碎的雪粒,又渐渐大起来,变成成片的雪花。 扑簌簌落下的雪花此刻是公平的吗? 它落到每一寸土地上,落进每一户人家,王公贵胄和走卒贩夫都无法拒绝。 但穷人家只能窝在破屋中瑟瑟发抖,而有钱人家里多的是消受不尽的炭盆,地龙。那些或天然或人造的温泉让雪来不及落下便消融在空中。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长一些,雪落下的晚,年关也迟迟不到。 年底清账,不少铺子跟据点都需要盘查,因此广陵王特地跟着傅融去了些要紧的地方,恰巧今日未乘车架,便赶上下雪,好在今日已经忙的差不多了,现在往回赶还来得及。 傅融见雪下的大,便脱了外袍递过去,其实若非是两人正骑着马,他会直接给广陵王披在身上。。 但广陵王却没接,冲他摆了摆手,“我幼时便久居蜀地深山,不大惧寒,倒是你,前阵子还咳着呢,怎么可以受寒。” “……早已经大好了。” 傅融见他丝毫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只得重新披上,冬日里天黑的快,两人急着赶路,便不再交谈,松了缰绳任马儿疾驰。 等到了府邸时,大门外已经挂了灯笼,府内大多铺了石板,雪天路滑,两人在门口就下了马,担心晚上马儿失蹄受伤。府兵见了,急忙过来牵马。 待将手中的缰绳递出去,广陵王下意识的偏头看了眼傅融,怎料对方此时也转过脸来看自己,一时间四目相对。 平心而论,傅融虽然天天冷着一张脸,但的确是生的俊美,扎发时干练英俊,散发时又平添些温柔。 如今暖色灯火映衬,对方眸子半垂,那平时不怎么有存在感的睫毛湿漉漉的,在眼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衬的眉眼愈发深邃,简直漂亮的不像话。 盯着看了没一会儿,对方就是突然转过头去,一言不发往里走,乌发中露出半片通红的耳朵。 广陵王觉得有些好笑,不懂他恼什么。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脱了外披,西厢房内炭盆烧的热热的,虽然床榻犹冷,没有地龙来的暖和,但也比外面强太多。 侍女们端上来热乎乎的姜茶,广陵王却并不碰,他不喜姜的味道,只是坐在春榻上,转手将茶盏塞到傅融手里。 “你其实不好回那小屋的,本就是配房,营建的时候便省了不少材料,墙胚子薄的很,现在天气已经大冷了,怎么挨的过去。你搬到这边如何?” 傅融刚喝进嘴里一口茶,听他这样说,竟然直接呛到,咳的止不下来,一张脸都涨红了。 广陵王只得起身给他拍背,表情有些微妙:“怎么……你不愿意过来么?” “咳咳……你,那你住哪?” 傅融又喝了一大口茶,才勉强平复下来,只是仍旧喉咙发痒,开口就忍不住想咳。 “将正厅主屋收拾收拾,我冬天倒可以住一阵子,不然你去正厅住?” 广陵王倒是不在意这些房间代表的主次尊卑,只要他高兴,谁住都无所谓,住的舒心就是了。毕竟他小时候也是养在师尊的云帝宫,跟他睡在一起。 傅融攥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不要。” “唉,傅副官,你租房子的时候嫌弃不给包食宿,现在房子让你随便挑了,怎么又不高兴。” “又不是我的,我高兴干什么。” 他垂着眼看茶杯,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那你要房子吗?可是我手里没什么民宅的地契,亲王规格的府邸,白身是不能持契的。要不我们改天去看一套。” 广陵王很自然的就说出这些话来,他是在傅融大病过一场之后,很认真的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副官。 傅融虽然冷言寡语,但却是心思极细又惯爱较真的性子,自己以往颇爱逗弄他,想必也是极伤人的,只是对方从来不说,只是受着。眼下他有意补偿,一处寻常宅院,他今年收个压胜钱,也就出来了。 “……你莫不是病的糊涂了?怎么突然大方起来。” 傅融忍不住抬头看他,甚至放下茶盏,伸手去摸广陵王的额头,触手一片温凉。 “你不高兴?” “无功不受禄,我没有做活,不应该收你的东西。” 乍看之下,他的表情没什么异常,但两人离得很近,广陵王可以看到对方浓密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看起来真是可怜可爱。 他忍住笑,伸手覆住傅融摸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这么正直啊?白给都不要。那说实话,你想不想要?” 傅融嘴唇微动,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个想字。 “那雇你给我暖床怎么样?” “……别闹。” 傅融拨开他的手,别过脸去,拒绝交流。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许了你房子,又怎么好收回去。”广陵王不自觉又要逗他,“你看看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 傅融欲言又止,终于回了话:“你平常给我派的活,已经把大部分时间都占满了,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我倒忘了这事。今年还得再请个账房。不然你忙不过来。” 广陵王又坐会榻上,拍了拍身边空位,“说实话,平常你又做饭,又学着弄点心零嘴儿,还肯出外勤干密探的活。可以说一个顶十个用了。但之前不是我们刚起步,楼里很困难么,现在绣衣楼据点遍天下,你好好的做副官就是了,我又不是那种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人。” “我平时忙惯了,闲不下来。” 傅融软硬不吃,但还是听话的坐到他旁边,只是心中的情愫只有他一人知晓而已。 然后他垂在身侧的手就被对方抓住,一时间心慌意乱,甚至意乱情迷,耳畔尽是自己的心跳声。 “傅融,你我虽为主从,但你待我好,我也并非顽石草木,总是承你的情的。现在绣衣楼已经步入正轨,我不想苦着你,只愿你也承我的情才好。” 这番温声软语实在是动人心弦,傅融听着,只觉得内心酸涩,他如何不愿承情,只是,不知这情又该如何应对,将来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等你去了正堂屋,我搬过来就是了。” “这怎么还要等呢?若一时收拾的不利索,你还要在那里冻着不成?我看今日雪大,你且留下住吧,何故推辞呢?” 傅融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起来,他喉结上下滚动,良久才叹息一般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留下给你暖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