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针
打针
主卧里的主灯和台灯通通都亮了起来,惠姨把窗户推开一半,窗外是园丁精心护理的小花园,鲜花和绿草开得十分茂盛漂亮,青草和花朵的香气就卷着夏日晚风柔和地飘进房间来。 护士很有经验地把吊瓶挂在床边的移动输液架上,又把极细的针头拆开,玉荷看到那针头怕得就转过一侧不敢再看,紧紧闭着眼睛,很不安地等待着酷刑的降临。 手腕被护士捞起来,那手腕细细的,好像两根手指就可以轻轻捏碎一样,皮肤又白似羊脂玉,像一尊漂亮却易碎的花瓶,弄得她动作都不由得轻了很多,棉签消毒的时候还吓得玉荷抽动了一下。 “别害怕,很快的。”护士放轻了声音安慰。 玉荷就嗯了一声,还是不敢转过头来。 极细的针头插入玉荷手背的血管,一点点的回血又迅速退回,护士固定好针头,又调整了一下吊瓶药水的滴速,然后轻柔地拍拍玉荷肩膀,朝玉荷笑了一下,说:“好了,我说很快吧,估计凌晨烧就退了,好好休息吧。” 玉荷就回过头来抿嘴笑了下,礼貌地跟护士说谢谢,天生无辜的面相,笑起来又很漂亮。 好软啊,像小绵羊似的。 护士一边利落地收拾好医护箱一边想着。收拾完就轻手轻脚下了楼等待医生和虞仲庭的吩咐。 客厅里是医生和虞仲庭在聊,虞仲庭问医生这次毫无征兆地发烧会不会意味着玉荷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虞仲庭之所以再次这样询问,是因为他通过书房的监控看到了玉荷捧着录像看了很多遍,来来回回地重复播放。 “她看到了她失忆前我们在一起的回忆录像,所以这次的发烧是不是因为录像刺激?” 医生顿了一下,因为这个问题虞仲庭问过不止一次,他也明白虞仲庭心中仍然余有一丝希望,所以即使事实残忍,他话也得说得尽量委婉:“虞先生,我想就现在来看,玉荷小姐因为做过清除记忆的手术,目前恢复记忆的概率还是比较小,但是凡事没有百分百的一定,未来也许随着技术的发展…” “好了我知道了,今天辛苦你。”虞仲庭咬了咬牙,没有听下去,他拍拍医生肩膀,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医生和护士离开以后,虞仲庭也让惠姨提前下班了。 惠姨走前,又转身看了眼虞仲庭,宽阔的客厅里,虞仲庭站在中央,两只手垂在身侧,面对着楼梯,水晶吊灯的光洒在他宽大的身躯,光明照耀着他,惠姨却觉得他落寞。 她想安慰,却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虞仲庭和玉荷,两人其中的爱恨,旁人无法插手。玉荷小姐为什么要做记忆清除的手术,将虞仲庭一人留在痛苦的沼泽里,像她这样的旁人,更无从得知。 不到深夜,别墅又恢复了冷清。 虞仲庭上了楼,在主卧里的靠窗的沙发上坐着,问玉荷现在感觉怎么样。 玉荷还有点迷糊,轻歪了一下头,想了想,说:“感觉有在慢慢变好。” 她是南方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点糯糯的,却又没有很娇。 虞仲庭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在床沿,玉荷旁边。 她脸上不正常的烧红看上去是消退不少,只是看上去还是有点懵懵的,好像问她什么,她都会乖乖回答,实话实说的样子。 于是虞仲庭也确实问了。 “玉荷,是不是看了视频。” 玉荷就点点头,说是,然后又很快地跟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玉荷有点不好意思,话却说得很真诚:“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擅自看了你们的视频。” “你们?”虞仲庭语调冷了下来,又变成凶巴巴的那个样子了,“那视频里的人不是你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逐渐降至冰点,一阵诡异地沉默弥漫在室内,虞仲庭又看似很有耐心,等着玉荷的回答。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啊…”玉荷愣愣地,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就觉得,好陌生,像另一个人,我想,”玉荷没打针的右手有些紧张地揪着被子,很小心地斟酌着词汇:“你也许可以把我跟她当成两个人看,你们看起来真的很相爱。” “现在的我…我真的想不起来,对不起啊…” 玉荷又悄悄缩成一团了,实话实说的勇气要慢慢消散了。 世界上所有的情感,要由记忆塑造,加工,深化,甚至是重塑,才能像化学元素一样,互相反应而萌发。 也就是说,玉荷清清楚楚地告诉虞仲庭,她不爱他。她现在一点都不爱他。